满江 红
（满江 红旧调用仄韵，多不协律。如末句云"无心扑"三字，歌者将心字融入去声，方谐音律[2]。予欲以平韵为之，久不能成。因泛巢湖[3]，闻远岸箫鼓声。问之舟师[4]，云："居人为此湖神姥寿也。"[5]予因祝曰："得一席风径至居巢[6]，当以平韵满江 红为迎送神曲。"言讫，风与笔俱驶，顷刻而成。末句云"闻佩环"，则协律矣。书以绿笺，沉于白浪，辛亥正月晦也[7]。是岁六月，复过祠下，因刻之柱间。有客来自居巢云："土人祠姥[8]，辄能歌此词。"按曹操至濡须口[9]，孙权遗操书云："春水方生，公宜速去。"操曰："孙权不欺孤"乃撤军还[10]。濡须口与东关相近[11]，江湖水之所出入。予意春水方生，必有司之者[12]，故归其功于姥云。）
仙姥来时，正一望、千顷翠澜。旌旗共、乱云俱下，依约前山。命驾群龙金作轭[13]，相从诸娣玉为冠[14]。向夜深、风定悄无人，闻佩环。
神奇处，君试看。奠淮右，阻江 南[15]。遣六丁雷电[16]，别守东关。却笑英雄无好手，一篙春水走曹瞒[17]。又怎知、人在小红楼，帘影间[18]。
【注解】
[1]词作于宋光宗绍熙二年(1191)，时词人在合肥。
[2]无心扑：指周邦彦《满江 红》(昼日陰移)结句："最苦是蝴蝶满园飞，无心扑"。
[3]巢湖：在合肥县东南六十里，亦名焦湖。
[4]舟师：船公。
[5]湖神姥(mǔ)：巢湖的女神。
[6]居巢：古邑名，在今安徽巢县东北。
[7]辛亥正月晦：光宗绍熙二年（1191）正月最后一天。
[8]土人祠姥：当地居民祭祀湖神姥。
[9]濡须口：据《舆地纪胜》："濡须水自巢湖出。"东南流入长江 ，即今运漕河前身，古代当江 、淮间要冲，为兵家必争之地。
[10]"孙权遗(wèi)操书"五句：事见《三国志·吴书·吴主传》，"建安十八年（213）"注引《吴历》。
[11]东关：三国时要冲，故址在今巢县东南。隔濡须水与西关相对，控巢湖，扼长江 。
[12]司之者：主管之人。
[13]"命驾"句：仙姥以群龙驾车，以黄金为车轭。
[14]"相从"句：这句词人自注："庙中列坐如夫人者十三人"。娣(dì)：妹。此指跟随仙姥的诸仙姑。
[15]奠：镇守。淮右：淮水以西，宋置淮西路。阻：水隔曰阻。
[16]六丁：传说中的天神。
[17]走：吓走。曹瞒：曹操小字阿瞒。
[18]人：指湖神仙姥。
【鉴赏】
词中塑造了一位可敬可亲的巢湖仙姥形象。她没有男性神仙常有的那种凛凛威严，而是带有雍容华贵的姿态，神定气闲的风范。她能够运筹帷幄，指挥若定，保境安民，镇守一方，成为词人理想中的英雄人物，也间接达了词人对那些居高官，领厚禄而只知纸醉宝迷，不管国忧民难的男人的讽刺和鞭挞。传统神话中常常记载着我国的名山大川由女神来主宰。如昆仑山的西王母、巫山的瑶姬、洛水的宓妃等，这些形形色色的山川女神，大抵是母系社会的遗留。巢湖仙姥当是山川女神群像中的一位。词的上片是词人从巢湖上的自然风光幻想出仙姥来时的神奇境界显得波谲云诡，恍惚迷离 。它分三层写：先是湖面风来，绿波千顷，前山乱云滚滚，从云中似乎隐隐可见无数旌旗，这就把仙姥出行的气势作了尽情的渲染波澜壮阔，气象万千。下片进一步从威力与功勋方面描写仙姥的神奇。结句含蓄委婉，生活中没有一个真正顶用的英雄人物，真正能够以"一篙春水"迫使敌人不敢南犯的却是"小红楼、帘影间"的仙姥。以仙姥的神功盖世而不居功自傲，反刺那些苟且偷安而又善于邀功请赏的无耻男人。"小红楼、帘影间"的幽静气氛，跟上片"旌旗共、乱云俱下"的壮阔场景，以及下片的"奠淮右，阻江 南"的雄奇气象，构成了截然不同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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