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红衣
（吴兴号水晶宫，荷花盛丽。陈简斋云："今年何以报君恩，一路荷花相送到青墩"。亦可见矣。丁末之夏，予游千岩，数往来红香中，自度此曲，以无射宫歌之。）
簟枕邀凉[1]，琴书换日，睡馀无力。细洒冰泉，并刀破甘碧[2]。墙头唤酒，谁问讯、城南诗客[3]。岑寂[4]。高柳晚蝉，说西风消息。
虹梁水陌[5]。鱼浪吹香，红衣半狼藉。维舟试望故国。眇天北。可惜渚边沙外，不共美人游历。问甚时同赋，三十六陂秋色[6]。
【注解】
[1]簟(diàn)：竹席。
[2]并刀：指快刀，古时并州（治今太原）素以出产快刀而著称。甘碧：指香甜鲜碧的瓜果。
[3]城南诗客：就是借所居"僻近城南楼"的诗人杜甫来自指。
[4]岑寂：高而静。岑音此仁反。
[5]虹梁：摩状水乡拱桥之美。水陌：描绘湖心之堤如画一样。
[6]三十六陂：言水乡湖塘之多，也是荷花生长的环境。
【鉴赏】
白石词多有序居首，此词亦然。小序述作词的起源。淳熙十四年丁未（1187），白石依萧德藻寓居吴兴（今浙江湖州）。吴兴水乡，北临太湖，境内有苕、霅二溪，溪水清澈可鉴，屋宇的影子照入湖中，好象水中宫殿，故称为水晶宫。但言上白石感触最深的，还是吴兴荷花茂盛清丽。接着，记述丁未夏天，白石自己游吴兴之弁山千岩。"数往来红香中"一语，正印证着陈词"一路荷花相送"之句，文情隽美。荷花给予白石之感触极深，白石遂作此词。调名《惜红衣》，借取惜荷花凋零之意。
首句"簟枕邀凉，琴书换日，睡馀无力"。起笔用对偶句开头，开篇就使人便觉笔力精健，气势动人。，下一邀字，尽传暑天取凉之心切。琴书指抚琴读书，下一换字，翻出永昼难捱之意。在白石的炼字炼句之间，便觉意脉伸展。第三句睡馀无力，写夏日渴睡，无力二字已暗指主意，但含蓄而隐。在下边二句，笔锋却又宕荡开。"细洒冰泉，并刀破甘碧"。此二句写夏日瓜果解暑之趣，趣在洒清水洗之，用快刀破之。体味上下文，言外时时有一种聊遣寂寞的意味。接着下一句"墙头唤酒，谁问讯、城南诗客"，反用杜甫诗事，直接写出自己客居的无限寂寞来。言"谁问讯"，可见是没有人来问讯。下即紧接"岑寂"二字，真可以说是冷清、寂寞啊。这一短韵，总挽以上所写种种生活细节，无一处不是对孤寂无聊地表现，同时也引起以下所写层层哀愁。"高柳晚蝉，说西风消息"，其意境也是顺手借自杜诗后面几句，但以情景恰当的交 融，故不觉其有所借用之感。高柳晚蝉，声声诉说着时序将变、秋风将至的消息，其高迈苍茫的意象，透露着凄然以悲的心事。"虹梁水陌。鱼浪吹香，红衣半狼藉。"换头以素描之笔写景，使人感觉笔力不懈怠。"鱼浪吹香"之句，传"鱼戏莲叶间之神。二句的景象极其清美，似可用以忘忧。第三句红衣半狼藉，却将笔锋硬转，转写荷花已半凋零之凄凉景象，遂接起歇拍西风消息之意脉。以上极写寂寥之感，时序之悲，下边，终于转出此词的本意，怀人。？"维舟"二句，"可惜"二句，此二句，皆挽合人我双方语，具见深情。唯前二句是眇望，中二句是感喟，此二句却是期待。曰"秋色"，似乎可期，但冠以"问甚时"三字，便觉无期，流露出心头的沉沉失落感。别易相会难，思之伤心无极。结穴"三十六陂秋色"，极美，亦应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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